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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秋天，上海某家医院的病房里，一位77岁的老人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外秋雨绵绵，仿佛在为这个时代的落幕而哀叹。
这个曾经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男人，最终在平静中走完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叫程述尧，曾经是黄宗英的第二任丈夫，上官云珠的第三任丈夫。
这个山东济南出生的书生，用他的一生诠释了什么叫做时代洪流中个人命运的无常。
从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到南北剧社的社长，再到兰心大戏院的副经理，程述尧的前半生写满了成功与辉煌。
那些熟悉他的人都说，程述尧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他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对女人体贴入微，对朋友仁义有加。
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里，他曾经拥有过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一切——事业的成功、美满的婚姻、显赫的地位、优渥的生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最终却会走向如此凄凉的结局。
当历史的车轮碾过个人的命运时，再优秀的人也可能瞬间跌落云端。
【一】书香门第的公子哥
1917年，程述尧出生在山东济南一个书香门第。
程家在当地颇有声望，祖辈几代都是读书人，家中藏书丰富，文化底蕴深厚。
程述尧作为家中的长房长孙，从小就承载着家族的厚望和期待。
8岁那年，程述尧随祖父母、父母从济南迁居北京。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次迁居意义重大。
北京作为文化古都，给了程述尧更广阔的成长空间。
程家在北京定居后，依然保持着书香门第的传统，家中经常有文人墨客来访，小小的程述尧耳濡目染，培养了不俗的文化品味。
程述尧的童年是幸福的。
他聪明伶俐，记忆力超群，深得长辈的喜爱。
在家庭教育的熏陶下，程述尧不仅读书成绩优异，更重要的是养成了谦和有礼的性格。
邻居们都夸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
中学时期，程述尧就读于教会学校育英学堂。
这所学校以严格的英语教学和开放的思想教育闻名，培养出了许多社会精英。
在育英学堂的日子里，程述尧如鱼得水。
他不仅学业成绩名列前茅，英语水平更是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更重要的是，育英学堂的教育理念培养了程述尧开阔的国际视野。
那个年代，能够接受西式教育的中国学生并不多，这种教育背景为程述尧后来的人生道路奠定了重要基础。
老师们都认为，程述尧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
1936年，19岁的程述尧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燕京大学教育系。
燕京大学在当时是中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之一，与清华、北大齐名。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无不是全国各地的佼佼者。
程述尧能够考入燕大，说明他的学术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进入燕京大学后，程述尧的才华得到了更好的展现。
他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拿洛克菲勒奖学金，这不仅说明他学业优秀，也减轻了家庭的经济负担。
在那个年代，能够拿到外国基金会的奖学金，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大学三年级时，程述尧参加了燕京剧社，开始接触话剧表演。
他先后参演了《国民公敌》等三部话剧，在校园里小有名气。
程述尧虽然主修教育系，但他对戏剧的热爱却是发自内心的。
在舞台上，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书生展现出了别样的魅力。
同学们都说，程述尧是一个有着南方人温润气质的山东大汉。
他身材修长，相貌堂堂，举止优雅，谈吐不凡。
这种独特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总是格外出众，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
然而，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彻底改变了程述尧平静的大学生活。
日军占领燕京大学后，程述尧与校内进步教授、学生20余人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关进了沙滩北大红楼的地下室。
那一个多月的关押经历，是程述尧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死未卜。
日本宪兵的酷刑折磨，让这个年轻的大学生提前体验了人生的残酷。
好在程述尧意志坚强，加上亲友的多方奔走，他最终获得了释放。
这段牢狱经历虽然痛苦，却也让程述尧的性格变得更加坚韧。
他明白了在乱世中，个人的命运是多么的脆弱。
获释后，程述尧转入辅仁大学继续学业。
1944年，他顺利毕业，获得了学士学位。
毕业后，程述尧先是回到山东，在教育部门担任督学职务。
凭借他的学历背景和能力，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如果程述尧选择在教育系统安稳发展，也许他会有一个平静而富足的人生。
然而，命运却为他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二】戏剧梦想的召唤
1945年春节，程述尧回北平过年。
那个冬天特别冷，北平的街道上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但整座城市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生机。
程述尧穿着一身整齐的长袍，走在熟悉的胡同里，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偶然的机会，程述尧在长安大戏院观看了南北剧社的话剧《钦差大臣》。
当大幕拉开的那一刻，程述尧仿佛又回到了燕京大学的舞台上。
台上演员精彩的表演，台下观众热烈的掌声，这一切都让程述尧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散场后，程述尧迫不及待地去后台寻找演员。
令他惊喜的是，剧社里竟然有好几个燕京大学的老同学——丁力、孙道临都在其中。
老同学相见，自然格外亲热。他们在一家小酒馆里坐下，一聊就是整整一夜。
"述尧，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演《国民公敌》的时候吗？"孙道临端起酒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
程述尧感慨万千，"没想到你们现在还在搞戏剧。"
"搞戏剧怎么了？这可是我们的理想啊。"
丁力拍了拍程述尧的肩膀，"述尧，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
南北剧社正需要像你这样有文化、有组织能力的人。"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程述尧心中沉睡的戏剧梦想。
那一夜，他们谈论着戏剧艺术的魅力，谈论着通过舞台教育民众的理想，谈论着在这个新时代里文艺工作者应该承担的责任。
程述尧越听越兴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教育部门的工作虽然稳定，但缺乏激情。
而戏剧，才是他真正热爱的事业。
不久后，程述尧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辞去济南的工作，返回北平加入南北剧社。
这个决定让家人大为不解。放着好好的铁饭碗不要，跑去搞什么话剧，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胡闹。
但程述尧的决心已定。他相信，只有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人生才有意义。
加入南北剧社后，程述尧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经济来源。
话剧演出的收入微薄，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程述尧考入了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担任行长秘书。
中央银行的工作让程述尧接触到了当时北平的上层社会。
凭借他出色的英语能力和优雅的气质，程述尧很快就在银行站稳了脚跟。
行长对这个年轻的秘书非常满意，不仅工作能力强，而且人品可靠。
白天在银行处理各种公务，晚上在剧社排练演出，程述尧过着充实而忙碌的双重生活。
这种生活虽然辛苦，但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银行的高薪为他提供了经济保障，而戏剧则滋养着他的精神世界。
1946年，凭借出色的组织能力和人际关系，程述尧被推选为南北剧社社长。
这一年，他刚刚29岁，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
作为社长，程述尧展现出了卓越的领导才能。
他不仅亲自参与剧目的选择和排练，还负责剧社的日常管理和对外联络。
在他的带领下，南北剧社的声望越来越高，成为北平戏剧界的一面旗帜。
剧社经常举办各种文艺活动，程述尧也因此结识了许多文化界的名人。
他的家里经常高朋满座，文人墨客聚集一堂，谈论艺术，探讨人生。
程述尧在这些聚会中如鱼得水，他的学识和谈吐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程述尧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黄宗英。
【三】与黄宗英的第一次婚姻
1944年的一个秋日，南北剧社来了一个新成员。
她叫黄宗英，刚刚19岁，清秀的面容透着一股书卷气。
程述尧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这个年轻女孩身上的纯真气质所吸引。
黄宗英出身名门，1925年出生于北京一个著名的士大夫家庭。
她的曾祖父、祖父都是进士出身，父亲是留日归国的工程师，哥哥黄宗江更是著名的剧作家。
这样的家庭背景，让黄宗英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培养了不俗的文化素养。
然而，黄宗英的少女时光并不顺利。
9岁时父亲去世，家庭陷入贫困。
16岁时，她随哥哥黄宗江来到上海，进入"上海职业剧团"开始了演艺生涯。
1941年，她成为黄佐临戏剧团的舞台演员，在曹禺的戏剧《蜕变》中首次亮相，并在喜剧《甜姐儿》中成名。
更让人同情的是，黄宗英在十七八岁时曾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姻。
她嫁给了剧团的一个指挥，但结婚仅18天，丈夫就因心脏病突然去世。
年轻的黄宗英一下子成了寡妇，内心的创伤可想而知。
正是带着这样的伤痛，黄宗英来到了北平，加入了南北剧社。
程述尧作为社长，自然要对新成员格外照顾。
他发现黄宗英虽然年轻，但在表演上很有天赋，而且性格坚强，从不因为过往的不幸而自怨自艾。
"宗英，你这个片段处理得不错，但如果在这里稍微停顿一下，效果会更好。"
程述尧温和地指导着黄宗英的表演。
"谢谢程社长的指点。"黄宗英恭敬地点头，眼中满怀敬意。
在程述尧的指导下，黄宗英的演技突飞猛进。
她不仅在专业上进步神速，在生活中也得到了程述尧无微不至的照顾。
程述尧比黄宗英大8岁，在她心中更像是一个兄长般的存在。
程述尧很快发现，黄宗英的家庭状况并不好。
母亲带着三个儿子生活困难，而黄宗英一个人在北平打拼也很不容易。
出于同情和关爱，程述尧主动承担起了照顾黄宗英家人的责任。
"宗英，你母亲和弟弟们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不如接到北京来吧。
我可以帮忙安排住处。"程述尧的提议让黄宗英感动不已。
就这样，程述尧不仅将黄宗英的母亲和三个兄弟都接到北京，还承担了他们的生活费用。
对于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子，程述尧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足见他品格的高尚。
在程述尧的悉心照料下，黄宗英逐渐走出了人生阴霾。
她开始重新相信爱情，也开始对程述尧产生了深深的好感。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被人呵护。
两人的感情发展自然而然。程述尧欣赏黄宗英的才华和坚强，黄宗英则被程述尧的善良和体贴所打动。
1946年，他们在北京举行了婚礼。
婚礼那天，程述尧身穿西装，英俊潇洒；
黄宗英身着白色婚纱，美丽动人。
两人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的绝配。参加婚礼的都是文化界的名流，大家纷纷祝贺这对新人。
"述尧真是有福气，娶到了这么好的妻子。" "宗英也很幸运，嫁给了这么好的丈夫。"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客人们的祝福声中，程述尧和黄宗英开始了他们的婚姻生活。
婚后的日子温馨而充实。程述尧全力支持妻子的演艺事业，几乎将家里家外的一切都为妻子打理好。
他不仅在经济上给予黄宗英支持，在精神上更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黄宗英在丈夫的支持下，演艺事业蒸蒸日上。
她先后参演了多部话剧，演技日益精进，在戏剧界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1947年，她还接到了电影邀约，准备进军银幕。
"述尧，上海的导演邀请我去拍电影，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黄宗英兴奋地对丈夫说。
"那太好了，你一直梦想着能够拍电影。"程述尧由衷地为妻子高兴。
然而，正是这个看似美好的机会，却成为了他们婚姻的转折点。
1947年春，黄宗英接受邀请，前往上海拍摄电影《幸福狂想曲》。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当时已经很有名气的演员赵丹。
程述尧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支持妻子的决定。
"去吧，这是你的事业，我支持你。"程述尧温柔地拥抱着妻子，"我等你回来。"
然而，程述尧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分别，竟然成了他们婚姻的句号。
【四】与上官云珠的第二次婚姻
1948年初，程述尧收到了来自上海的一封信。
打开信封的那一刻，他的手在轻微颤抖。这是黄宗英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信中，黄宗英冷静地写道："述尧，我想我们不太合适，还是分开吧。"
短短几行字，却宣告了这段美好婚姻的结束。
程述尧拿着信纸，久久地站在那里。
他想不通，他们的婚姻明明那么幸福，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买了火车票赶往上海，希望能够挽回这段婚姻。
然而，当程述尧见到黄宗英时，他发现妻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恋爱中女人特有的光芒。
"宗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解决。"程述尧恳切地说。
"述尧，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黄宗英的语气很坚决，"我已经找到了真正适合我的人。"
程述尧这才知道，在拍摄《幸福狂想曲》期间，黄宗英与男主角赵丹产生了感情。
赵丹是上海滩著名的电影明星，有着独特的艺术气质和个人魅力。
对于刚刚步入电影圈的黄宗英来说，赵丹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面对妻子的决绝，程述尧虽然痛苦，但还是选择了成全。
他签署了离婚协议，甚至在黄宗英与赵丹结婚时还送上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在所有人都指责黄宗英忘恩负义的时候，程述尧却说："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祝愿她幸福。"
离婚后的程述尧带着满心创伤南下上海。
他加入了昆仑公司，担任著名演员金山的秘书。
在电影《大团圆》中，程述尧还客串饰演了大少爷这一角色。
虽然只是个配角，但程述尧的表演却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1949年，上海解放。新的政府需要有文化、有能力的人来管理各种文化机构。
程述尧凭借自己的学历背景和工作能力，被文化局派遣担任兰心大戏院的副经理。
兰心大戏院是上海最有名的剧院之一，前身是英国人开办的兰心戏院，历史悠久，在上海文化界有着很高的地位。
能够担任这里的副经理，说明程述尧得到了新政府的重视和信任。
作为副经理，程述尧负责剧院的日常管理和节目安排。
他凭借自己丰富的戏剧经验和管理能力，很快就把兰心大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剧院的演出水平不断提高，观众也越来越多。
1950年初，据影协会妇委会在兰心大戏院演出四幕话剧《红旗歌》。
这部戏反映的是工人阶级的斗争生活，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担任女主角的是当时上海滩最著名的女明星之一——上官云珠。
上官云珠1920年3月2日出生于江苏江阴长泾镇，原名韦均荦。
她的演艺经历非常丰富，早在1941年就拍摄了第一部电影《玫瑰飘零》。
到了1950年，她已经是上海电影界的当红明星，主演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万家灯火》等多部经典影片。
程述尧第一次见到上官云珠，是在《红旗歌》的排练现场。
那时的上官云珠已经30岁，正值女人最有魅力的年龄。
她身材高挑，容貌秀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韵味。
更让程述尧印象深刻的是上官云珠的专业态度。
作为一个已经成名的大明星，她在排练中丝毫不摆架子，认真对待每一个细节。
她的表演功底深厚，对角色的理解也很到位。
"程副经理，这个场景我觉得还可以再处理得细腻一些。"上官云珠主动找到程述尧讨论表演问题。
"你说得对，这里确实需要更多的情感层次。"程述尧被她的敬业精神所打动。
《红旗歌》的演出持续了几个月，在这期间，程述尧与上官云珠有了更多的接触。
他发现，虽然上官云珠是大明星，但她对人很真诚，没有一点架子。
而且她很聪明，对很多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程述尧了解到，上官云珠的人生经历非常坎坷。
16岁时她嫁给了学校的美术老师张大炎，后来为了追求演艺事业而离婚。
1942年她与才子姚克结婚，生下女儿姚姚，但后来因为姚克出轨而再次离婚。
当程述尧遇到上官云珠时，她已经是第三次面临婚姻选择。
按理说，这样复杂的情感履历会让很多男人望而却步。
但程述尧却不在意这些。他看中的是上官云珠的人品和才华，而不是她的过往。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程述尧对上官云珠说，"我相信你是个好女人。"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上官云珠。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她对男人已经很难完全信任。
但程述尧的真诚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爱情的希望。
1950年2月，程述尧与上官云珠结婚。
婚礼在上海举行，虽然不如当年在北京时那么盛大，但同样温馨浪漫。
两人在复兴西路147号安了家，这是一幢西班牙风格的公寓，装修精致，环境优雅。
婚后的生活让程述尧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上官云珠虽然是大明星，但在家中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她会亲自下厨为丈夫做饭，会在他工作繁忙时为他分担家务，会在他遇到困难时给予支持和鼓励。
程述尧对上官云珠带来的6岁女儿姚姚也视如己出。
小女孩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温和的继父，亲切地叫他"爸爸"。
程述尧对姚姚非常疼爱，经常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各种玩具和零食。
1951年，程述尧和上官云珠的儿子程彭（小名灯灯）出生。
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这个家庭更加完整。
程述尧特别叮嘱奶妈要对姚姚和灯灯一视同仁，不要重男轻女。
据当年的奶妈回忆："程先生是个好人，他对姚姚是真的好。
一下班，手里还拿着包，外套也没有脱下来，就宝贝宝贝地叫。
他们要好得像亲父女一样。姚姚也很喜欢撒娇，但她不敢对妈妈撒娇，就对程先生撒娇。"
那段时光，是程述尧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他事业顺利，家庭和睦，妻子美丽贤惠，儿女双全。
在外人看来，程述尧拥有了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一切。
每天早上，程述尧会和上官云珠一起吃早餐，然后各自去工作。
晚上回家后，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分享一天的见闻。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孩子去公园玩耍，或者在家中招待朋友。
上官云珠的演艺事业也在丈夫的支持下蒸蒸日上。
她不仅在电影方面继续发展，还经常在兰心大戏院演出话剧。
程述尧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为妻子提供了很多帮助。
"有你这样的丈夫，我真的很幸福。"上官云珠经常对程述尧这样说。
"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程述尧深情地回答。
然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场改变他们人生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1952年，程述尧的人生迎来了巨大的转折点。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不仅彻底改变了他与上官云珠的婚姻，更成为他后半生一切不幸的开端。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春日上午，程述尧像往常一样来到兰心大戏院上班。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日常的工作，而是几个神情严肃的工作人员。
他们手里拿着公文，眼神中透着不容质疑的权威。
"程述尧同志，有人举报你在工作中存在严重问题，请你配合调查。"
程述尧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他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但在那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任何指控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打击。
从这一天开始，程述尧被隔离审查，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妻子和孩子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程述尧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
与此同时，上官云珠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作为程述尧的妻子，她自然也受到了牵连。那些曾经对她恭维有加的同事，现在都对她避而远之。
甚至有人公开质疑她的政治立场，认为她应该与丈夫划清界限。
更让上官云珠痛苦的是，她正在努力将自己从旧上海的明星转变为新中国的文艺工作者。
在这个关键时刻，丈夫的"问题"成了她无法承受的负担。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选择来保护自己。
而当那份写着"程述尧贪污巨额公款"的举报材料被递交到调查组手中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张薄薄的纸片会彻底摧毁一个善良男人的后半生，让他从此陷入长达几十年的苦难深渊......
【五】三反运动的毁灭性打击
1952年，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三反"运动，矛头直指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
在这场运动中，兰心大戏院也成了重点检查的对象。
有人举报程述尧在担任副经理期间贪污了剧院的资金，数额巨大。
这个指控对程述尧来说如晴天霹雳。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笔账目的去向，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清白往往需要用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而怀疑却可以仅凭一句话就成立。
程述尧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接受审查。
每天都有工作人员来询问他的"问题"，要求他"坦白交代"。
程述尧一遍遍地解释着每笔账目的来龙去脉，但得到的回应总是："你还在狡辩，必须彻底交代清楚！"
那些日子里，程述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
他想念妻子，想念孩子，想念那个温暖的家。
但是，他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甚至不知道家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在外面，上官云珠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作为程述尧的妻子，她也被要求配合调查，交代丈夫的"问题"。
那些曾经的朋友和同事现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也是有罪的。
"上官同志，你要认清形势，主动揭发程述尧的问题，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调查人员不止一次地这样对她说。
上官云珠内心痛苦极了。
她知道程述尧是个好人，绝不可能做出贪污的事情。
但是，她也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为丈夫辩护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作为一个演员，她正在努力适应新的时代，任何污点都可能毁掉她的前程。
更让上官云珠煎熬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怀疑起程述尧来。
虽然理智告诉她丈夫是清白的，但巨大的压力让她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万一程述尧真的有问题呢？万一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中呢？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所谓的"贪污"完全是一场误会。
那些被指控的资金实际上都有合理的用途，账目也非常清楚。
举报程述尧的人要么是对情况不了解，要么是出于其他目的恶意中伤。
当程述尧重新获得自由时，他以为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然而，他发现妻子看他的眼神变了，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云珠，我终于可以回家了。"程述尧激动地想要拥抱妻子。
"述尧，我们谈谈吧。"上官云珠的语气很平静，但这种平静让程述尧感到不安。
"我想我们应该离婚。"上官云珠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程述尧愣住了："为什么？我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了。"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但我无法再承受这样的生活了。"
上官云珠的眼中含着泪水，"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原来，在程述尧被审查的日子里，上官云珠不仅要承受精神上的压力，还要面对现实生活的困难。
她的工作受到了影响，收入减少，还要独自照顾两个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1952年秋天，程述尧与上官云珠正式离婚。
这次离婚对程述尧的打击比第一次更大，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过错。
一个善良正直的男人，仅仅因为一场政治风波就失去了第二次婚姻。
更让程述尧痛苦的是，离婚后不久，上官云珠就与导演贺路结婚了。
程述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经常在自己家里"蹭饭"的男人，竟然是妻子的旧情人。
在他们夫妻关系存续期间，贺路和上官云珠很可能一直保持着某种关系，只是程述尧太过单纯，完全没有察觉。
失去了家庭的程述尧从副经理的位置上被调离，降职为普通职员。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男人，现在只能在基层岗位上默默工作。
【六】第三次婚姻的悲剧轮回
经历了两次婚姻的失败，程述尧对爱情几乎失去了信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独自一人生活，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同事们给他介绍对象，他总是摇头拒绝。
1953年，程述尧在"三反"运动中的冤案被彻底澄清，他的名誉得到了恢复。
组织上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任命他为衡山电影院经理。
虽然职位不如以前，但至少证明了他的清白。
1955年，已经38岁的程述尧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吴嫣。
吴嫣当时在上海文化局工作，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干部。她比程述尧小几岁，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吴嫣的身世也很复杂。她曾经做过军阀杨虎的情人，被抛弃后又做过世家孙曜东的侧室。
在那个时代，这样的经历会让很多人对她刮目相看。但程述尧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要重新开始。"
程述尧对吴嫣说，"我相信我们可以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1955年春天，程述尧与吴嫣结婚。
这次婚礼非常简单，只有几个朋友参加。
程述尧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浪漫的承诺，他只希望能够和吴嫣平静地度过余生。
然而，命运再一次残酷地捉弄了这个善良的男人。
婚后不久，吴嫣就因为"潘汉年案件"被牵连。
原来，她在以前的工作中与潘汉年有过一些接触，现在被认为是有问题的。
1955年夏天，吴嫣被逮捕入狱。程述尧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建立的第三个家庭瞬间崩塌。
那种绝望和痛苦，比前两次离婚更加深刻，因为这一次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吴嫣在监狱里关押了整整5年。
这5年中，程述尧独自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作为"反革命分子"的丈夫，他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受到了歧视。
原本有希望恢复的事业再次受到重创，他从电影院经理又被降为普通职员。
1960年，吴嫣终于出狱了，但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5年的牢狱生活摧毁了她的健康，也摧毁了她的意志。
出狱后，她失去了工作，身体也很虚弱，需要程述尧的照顾。
从此以后，程述尧背负了沉重的生活负担。
他要工作养家，还要照顾病弱的妻子。
而他自己，也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不断遭受打击和迫害。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燕京大学高材生，现在只是个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普通老人。
【七】特殊时期的屈辱岁月
1966年，特殊时期开始了。程述尧的"问题"再次被翻出来：他曾经是国民政府的职员，在中央银行工作过；
他娶过"资产阶级电影明星"上官云珠；
他有"复杂的海外关系"；他的妻子是"反革命分子"。
这些在正常时期根本算不上什么的经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却成了他的原罪。
程述尧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成为批斗的对象。
那些红卫兵小将们根本不知道程述尧的为人，只知道他是个"坏分子"，必须接受改造。
"程述尧！你这个反动的资产阶级分子，必须向人民低头认罪！"
"交代你的反动思想，交代你的罪恶历史！"
批斗会上，程述尧被迫弯腰低头，承受着辱骂和殴打。
那个曾经在燕京大学讲台上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只能在众人面前默默承受屈辱。
程述尧的家被抄了好几次。
那些珍贵的书籍被烧掉，家具被砸烂，连孩子的玩具都被当作"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象征"而销毁。
程述尧和吴嫣被迫搬出了原来的住所，住进了一间狭小的平房。
在单位里，程述尧被下放到最基层的岗位。
他要做各种体力活：搬运重物、清洁卫生、维修设备。
那双曾经写字、看书、指挥排练的手，现在只能在泥土和垃圾中劳作。
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摧残。
程述尧要参加各种"学习班"，一遍遍地检讨自己的"罪行"，承认自己的"错误思想"。
一个本来清白的人，却要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坏人"，这种精神折磨比肉体的痛苦更加残酷。
"我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接受了资产阶级教育，思想上存在严重问题..."程述尧被迫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违心的话。
夜深人静的时候，程述尧会想起自己的前半生：燕京大学的青春岁月、南北剧社的辉煌时光、兰心大戏院的成功事业、与黄宗英和上官云珠的美好婚姻。
那一切都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与现在的自己毫无关系。
1968年11月23日夜里，程述尧听到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消息：上官云珠跳楼自杀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程述尧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想不到，那个美丽如花的女人，那个曾经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妻子，竟然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
虽然他们已经离婚多年，虽然上官云珠曾经背叛过他，但在程述尧心中，她依然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
听到她的死讯，程述尧的心如刀绞。
更让程述尧痛苦的是，他无法为上官云珠做任何事情。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连参加前妻葬礼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她祈祷，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找到安宁。
【八】最后的岁月和彻底的孤独
1975年，程述尧遭受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上官云珠与姚克所生的女儿韦耀（姚姚），在上海被卡车碾压身亡，年仅31岁。
这个消息对程述尧来说简直是天塌地陷。
姚姚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从6岁开始，姚姚就叫他"爸爸"，那种天真的依恋让程述尧感受到了做父亲的幸福。
程述尧记得，小时候的姚姚总是喜欢撒娇，每次他下班回家，她都会扑到他怀里，甜甜地叫"爸爸"。
他记得给姚姚买糖果的情景，记得带她去公园玩耍的快乐，记得她生病时自己的担心和照顾。
如今，这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永远地走了，而程述尧甚至无法在她生前再见她一面。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被政治划分成了不同的阵营，亲情也被无情地割断了。
程述尧请假参加了姚姚的葬礼。
当他看到那个曾经叫他"爸爸"的女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时，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姚姚，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能保护好你..."程述尧跪在墓前，任由眼泪流淌。
姚姚的死彻底击垮了程述尧。
从此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
那个曾经健谈幽默的男人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被生活摧残的老人。
1980年，赵丹也去世了。得知这个消息时，程述尧已经63岁了。
黄宗英失去了丈夫，成了寡妇。
程述尧想要去安慰她，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太多的岁月和伤痛。
晚年的程述尧和吴嫣住在上海一套很小的房子里。
吴嫣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程述尧的照顾。
而程述尧自己，也已经是个年老体衰的人了。
两个受尽磨难的人相依为命，在贫困中度过余生。
那个曾经住过西班牙风格公寓，养过德国猎犬，与美女明星共舞的成功男人，现在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与疾病和贫困作斗争。
程述尧很少对人提起自己辉煌的过去。
偶尔有人问起，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不怨恨任何人，包括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女人。
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时代的产物，都有自己的无奈和选择。
1993年秋天，程述尧因病在上海逝世，享年76岁。
这个曾经拥有过一切又失去过一切的男人，最终在平静中走完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
他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少数几个老朋友参加。
程述尧的墓碑上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里长眠着一个真正的君子，一个被时代洪流无情吞噬的善良灵魂。
程述尧的一生，是那个动荡年代千千万万知识分子命运的缩影。
他们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有着高尚的品德修养，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但是，当历史的车轮碾过时，个人的命运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也许，程述尧最大的悲剧不在于他遇到了不忠的妻子，不在于他经历了政治风波。
而在于他生活在一个不允许普通人平静生活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善良成了软弱，宽容成了愚昧，而正直的品格反而成了灾难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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